先上车
后走心

【蔺靖军营au】结局

拿着手持红外线探测仪的队员终于惊呼一声:

“找到了!”

远处的粗壮树木下,萧景琰靠坐在厚实地缠着树干的藤蔓里,脸上一片泥泞,居然看起来脸色要比实际上还好点。

蔺晨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奇异的脱力感油然而生——但是他撑住了,而且站得很稳。身边的搜寻队迅速越过他上前,先测心跳,再检查颅脑和眼白。蔺晨慢慢地走过去,太阳穴忒忒地跳,他的人就破碎地躺在一步之遥,但是他不敢碰——他不知道萧景琰到底有多少伤口,此时禁不禁得住自己的一个失而复得的拥抱。萧景琰的生命体征在感染,高烧和脱水的情况中已经很弱,但是人还活着。他看起来当然不太好,立刻就有人开始支简易担架,轻手轻脚地把他抬上去。他的衣服被干涸发黑的血迹粘结着,触目惊心,所有的人都像抬着一块易碎的瓷器,一时间都是沉默地前进着。

卫星定位仪报告了具体方位后,急救车在最近的公路上等着他们,蔺晨按压着呼吸枕,在简易的担架边,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蔺晨觉得自己的脸绷得太厉害,这一刻做出任何一个表情来,就要四分五裂,于是他望向天边——那里有一轮冉冉升起的新的太阳,像是英雄永不干涸的热血。

改装后的军车,放了急救仪器和担架,坐了两名白大褂里翻着肩章的护士,只够再上一个人,蔺晨直接蹦上去——没有人阻止他,车辆风驰电掣地开往军区医院,只留下绝尘而去的风烟。

护士在车上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做急救工作,熟练地为萧景琰剪开看不出本色的衣服,露出劲瘦的胸膛,贴上检测心跳的电极片,蔺晨沉默地坐在一边,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像。直到小护士要为他夹上血压指夹,轻声提醒了蔺晨好几次,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捏着萧景琰冰凉的指尖。血压计夹在了中指上,蔺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觉得手心简直空得可怕,似乎在乎的什么东西在行将消逝。他接过护士递来的剪刀,在她的示意下,慢慢地从袖口剪开作战服。布料很硬,结着泥浆,又足够厚实,剪刀的把手抵在虎口上,钝重的疼,和胸口一样。

小护士很麻利地为萧景琰清理伤口,蔺晨也要了酒精和药棉,替他擦脸。萧景琰爱干净,有条件的情况下每天都要洗澡,傍晚时总是顶着湿漉漉的短发。特种兵的训练强度大,时间长,萧景琰坦荡地曝晒在大西北炽烈的阳光下,像一头锻光水亮的金钱豹,异常神气。他一直是这样的神气。确切的说,蔺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境地危险地狼狈过——上次遇险他以为是最后一次,而事实上,作为一名特种部队队员,最后一次永远是下一次。仔细地擦掉了泥浆和油彩后,萧景琰的嘴唇是惨白而又干涩燥裂的,脸颊却居然有些异样的红润,浮在颧骨上的绯色,像是没有诚意的欲盖弥彰。

蔺晨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

急救室是事先准备好了的,医务人员满满当当站了一排,萧景琰的担架直接走内部电梯,注射了营养液后直奔放射科,x光,颅脑CT,抽血化验,三大科室的医生已经都到齐,蔺晨洗了一个冗长的凉水澡,长发紧紧地束在手术帽里,他沉默地在刷手室刷手,为接下来的三科联合手术做准备。骨科的科室主任站在他身边一起刷手,对他说:

“还行吗,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换个人?”

蔺晨甩一甩手上的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

“我更相信我自己。”

他转身走进手术室——萧景琰已经在他的战场上问心无愧地英雄谢幕,现在是蔺晨的战场,他同样自信。

只要拿起手术刀,蔺晨就还是那个当初叱咤风云的蔺医生,脸上岿然不动,手上稳如泰山。萧景琰的小臂里镶嵌着弹片,伤口很长,拖拽出一片迤逦的斜入伤,蔺晨伸了镊子在血肉中寻找锋利的钢铁,他的动作非常干净,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沾着血迹的锋利弹片很快就啪地扔进小护士托举着的不锈钢托盘里,有铮铮的声响,入耳惊心。蔺晨在护士为他擦去额头细密汗水的间隙扭头去看那片银色的金属弧片,眼皮跳了一跳,转头去继续手上后续的缝合,一针一线,细密稳健。

综合性的手术持续了5个小时,腹腔和胸腔的手术同时结束,骨裂的左手手臂,骨折的胫骨和右侧的两根错位的肋骨都被妥善打上了石膏,他的情况不算一塌糊涂地糟——大概要归功于他长期高强度训练下强健的体质和不屈不挠的意志,他的确需要长时间的修养,但是一切终究都是会好起来的。

蔺晨负责的那部分手术并不繁重,他只是处理一些可见的伤口。实际上萧景琰最严重的伤势是骨折,手术中他需要打上至少两块钛合金钢板,骨科的主刀医师表示压力真的很大。蔺晨一个小时后就下了台,护士见他脚步都有些少有的虚度拖沓,伸着手要去扶他一把,被他摆摆手拒绝了,径直出了手术室。小护士不放心,在他之后追出去,她跟蔺晨的台已经跟了很久,关系很好,看出蔺晨情绪上的低沉,话语里的关切非常的明显,她说,蔺医生,你状态很差,去值班室眯一会儿吧,那儿现在没人。蔺晨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腰背稍微有些驼,一边走一边动作很慢地脱下了无菌手术帽,伶伶仃仃地勾在手指上,看起来有一种奇异的颓唐感,非常的不像平日里意气风发妙语戏谑的蔺医生。

蔺晨独自坐在没有开灯的昏暗休息室里,才慢慢地张开了攥紧的手指——那枚锋利的弹片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由于他的紧握,弹片的边缘在他的手心印下了一块惨白的凹陷,失去压力后又迅速变红,很快了无痕迹,像是不曾存在过。这是一片在萧景琰的血肉里翻搅过的无生命金属,它在正义的手里是正义的审判,在罪恶的一方又是罪恶的帮凶,他会在萧景琰的身上留下一块会逐渐淡去却不会消失的伤疤,对萧景琰来说,那是浸透了血液的,又一块无声的勋章。

弹片在蔺晨的手中被捂热,又在摊开的掌心降温。蔺晨拿起他,让它冰冷地贴着自己手臂的皮肉缓缓往上滑,带出一道逶迤的白色划痕,直到走到它被从萧景琰身上取下来的位置,小臂上方的外侧。蔺晨的眼神由于疲惫而发直,手上往下划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直到那块不算粗糙的皮肤,终于不堪重负地被锋利的边缘裂帛一样割开。几滴血珠冲破表皮组织的桎梏,急不可耐地沿着伤口的边缘绽放开来,像是蔺晨无数次几乎破胸而出的压抑低吼。

疼痛终于让蔺晨变得清醒而且放松,他的脸色摆脱了从知道出事后就一直端着的晦暗的麻木,终于允许一种称得上是后怕的神色升上来,迅速铺展在他埋在黑暗中的脸上。他把脸长久地埋在掌心里,在吞噬一切的黑暗里,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手心里依然握着那枚弹片,许久后,他把它放进了贴着心口的衣兜里。

萧景琰的手术强度很大,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麻醉剂的分量有一些多,以至于在被推进了单人特护病房之后,他还没有醒,只是安静地陷在雪白的枕头里,睡得恬静安谧。蔺晨的精神仍然无可救药地坚亢着,但是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尖叫着发出超负荷的警报。他的神经紧绷之后猛然放松,在一阵眩晕里险些要垮下来。换下了天蓝色手术服,不再作为一名医生以后,他像每一个普通的病患家属做的一样,坚持守在安静的病床前陪护。萧景琰的心率测试仪还没有撤掉,但是曲线的起伏规律而且有力,看起来和主人的平静睡姿一样的让人安心,多少让蔺晨又多松弛了几分。

蔺晨盯着那条波动的曲线,他试图保持清醒,因为萧景琰随时可能醒来。但是他逐渐支撑不住自己,压抑许久的焦虑和紧绷过度透支了他的体能,他右手的手指按住萧景琰露在白色被子外的左手腕,另一只手已经撑不住愈来愈沉重的头。他在第四次或者第五次短暂的小盹儿之后惊醒,终于顺从身体的疲惫叫嚣,决定在病床边趴一会儿。他依然担心萧景琰会在他的小憩中转醒,于是轻轻抬起萧景琰的左手,把自己的一缕长发缠在了萧景琰细长白净的无名指上。

蔺晨只睡了不算长的一觉,最后果然是被头发轻微的扯动惊醒的——但是他没有立刻抬头,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缓的覆住,手背上被轻轻敲了几下。蔺晨把头埋进散发着消毒水味儿的被褥里,喉咙发紧,不愿意说话。

萧景琰慢慢地笑了,声音嘶哑得像个破旧的风箱,他说:

“你个乌鸦嘴,还说什么护身符,真是倒霉——我的衣服呢?”

蔺晨反手攥住他的手,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沉闷:

“寿终正寝了,又脏又臭,污染环境,被小护士收走了。”

萧景琰皱皱眉头,喘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那我的护身符也丢啦?”

蔺晨轻轻扣住他的掌心,手指摩挲着密密缠在他的无名指上的几圈头发,微微抬起头说:

“回头我让邢立人,给你调最好的训练服,我再给你缝,要多少有多少。”

萧景琰费力地轻轻笑——他的骨头都还在钝疼。他动动被头发缠着的无名指,笑着说:

“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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